2012年11月21日 星期三

兔子的死

     抬頭看看月亮,瞇成一彎笑。根本不是什麼"月黑風高"的好天氣,紀念的神性藏在月亮的笑意裡,被雲霧遮掩,看不見天命。重點是這事情根本就不是和幹這活兒,雖然也不是什麼髒活兒,但你不禁需要皎潔的月來確認這件事的合"法"性,還需要月光來壯膽。冷風颼颼,突然忘記接下來的念頭,幸虧自己剛剛匆匆出門還記得跑回去拿件毛衣。坑愈挖愈深,挖過風化的時光,思慮也在倒帶。
      有人說喪狗是一件讓眼淚直掉、女人哭、男人號的事情,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淚眼汪汪的可愛生物。生活中永遠是他們比我們叫得響,一句話百聲應,如今才要以弱水的眼看一瞬間忠犬的世界、用斷腸的哭聲來呼喚不存在的回應。我無法體悟,我失去過白文鳥、迷你雞、和數不清優游的魚兒,至今還未失去過一隻哺乳綱的生物(看,這才叫做愛沒有距離),聽說與我們離得愈近的物種愈容易影響我們的情緒,但我負擔不起嘗試的代價。
      才剛說完就有一隻絨毛狗狐假虎威地跑上來狂吠,其奔跑亂竄的瘋癲狀讓我以為自己幹了什麼虧心事似地背脊發涼。牠的主人在遠處滿口生意經的踱步,這條路線好像是他們的地盤,狗兒撒的尿對主人的智商有些加成的效果。
      "沒看到爺在挖得挺累的?這隻死狗是想跳進這坑裡去嗎?滾開!"死狗嚇得夾著尾巴奔到回主人腳下,賺了一圈後向得到兩百元終點獎勵似地又衝過來激動地吠。
      它可沒那麼多叫聲。
      就像是你刷卡門禁的B聲,只是那是生命的怨嘆。他生平安靜卻好動,不若一般兔子膽小,從一進門就不安於室,只拼命地想爬出那見方的紙箱。多虧它的後腿強壯有力,世界因此不是只有望上去一片白色的牆。他特別喜歡蘋果,身白似雪也許沒想到幾百年前也有個公主因為蘋果而嚥氣,可是人家還有王子唇上的解藥,你卻一覺不醒了。蹬直的雙腿原來恁地修長,我望向你放大的眼眸,看到的只是空洞的自己,無力回天。那兒什麼都沒有。我多麼希望原本的雙環赤眼仍在,儘管反映著兩張扭曲的人類大臉,但也還有你聖潔的靈魂與天真的眼神。你預期到自己今天不死,往後可能二十年如一日了嗎?所以當糖水在嘴畔,你的選擇是張著嘴,脖子伸直如僵木,兩隻前腳瘋狂擺動,喉間拖著高音:嗶------我以為那是你的藥,治療你常內的痼疾,搓痛著全身的痛處。卻不是,你的選擇是張著大嘴卻不飲一滴水,那張大嘴是作為靈魂的出口,悠悠地吐了兩口氣,這才去了。
      "好了,兔寶寶,是我對不起你。這些飼料你帶著路上就不會餓了。"楊植捧著幾十分鐘後的兔身,兔身在他手中像一張餅,楊植隻手握著兔子的屍體,將它放進坑裡。接著打開飼料包倒進飼料丟進彩色的糖和蔗棒最後填回土壤後用腳踩實了。我想這是很隆重的,有賠葬,有久憩之地,假如那隻死狗和附近的那隻毛棕的聰明貓別來搗亂。我點了點頭,
      想著的是一個小時前的送行,我發了狂地在網路上面搜尋"頭後仰"、"抽搐"、"撫摸"、"舒服",撫摸臉頰似乎生效,原本機動抽搐的兔體軟了下來,眼睛瞇了起來,肌肉也放鬆了不少,似乎已經在準備了。我看著它解脫的表情,也許你根本不知道死亡為何物,只有當下痛苦與否,那我希望你好走一如你的主人楊植所企盼,只要知道現在和一個小時前,你都已經沒有痛苦了,是一樣的,是生,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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